巨石球里,黑瘦小孩闭目瞑视,身体丝丝缕缕的灵力流进岩块里,再反馈到眼球大脑,他的面前除了一片漆黑外是跳动的一大片热感光点,密度是其他区域的数倍。
现在,那个团在一处闪烁在极暗背景下的光点已经摊坐在地上,明显耗尽了所有的气力,等着他的只剩一次剧烈的碾压,是压倒性的胜利,想到这点,黑孩不由地扬起嘴角。
只一瞬间,八个角落沿着场地的沿边却都闪耀出光点,同样地躺在黄土地上跳动。
八份?“怎么可能?”!
巨石终于停下来,黑孩诧异地在石球里思索,他的判断还在,只是他想不起最开始的那个热感是在哪个位置,对决也终于趋向平衡——
一个看不见一个动不了。
“怎么办?”黑孩盘算着一路碾压过去,石球也再一次滚动起来,轧过一块热感,热感就分裂成均衡的两块。
很快,瞑视的黑孩整个眼球都布满热感,它们流动奔腾,藏住秘密,黑孩的攻击已无法奏效。
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最终,多次尝试滚动碾压的黑孩满是无奈,小心翼翼地翘起了藏在石球底下那一颗一直流动着“眼球”:
幕布般黄色尘土掩护下,躺在正方形中心的清河一脸刷白趴在地上,锋利的眉眼也都完全缓和下来,腰间绑着的六个葫芦里涓涓流出活水;
它们舔过清河自己划开的正在滴血的伤口,红艳艳地飞腾向周围广阔的场地。
一块十乘十的黄泥地上,细细的血水在浮空、循环流淌......
尽管黑孩的耳朵完全封闭住了,他还是听见了清河昏过去之前的那句振聋发聩的那句!
“激水沙石暴!”
水流沸腾着夹着刀刃般的石块刺向眼球、穿透眼球刺进了黑孩的身体,血哗啦啦流出来,水注带着“刀刃”将黑孩钉在地上,动脉和四肢都被戳烂。
石球也碎裂开来扬起了更大一片黄尘。
第二秒,黑孩陷身入地,他知道他输了,不过他也记住了石块背后飞腾的水花。
姜立延飞奔着迅速跑向清河,他的小侄子正仰面躺在地上,嘴角费力咧开笑容,他握起小河让刀划过的右手替他高举起手,台上的裁判看向这边,场地里只剩下一个业已昏迷的小孩。
“姜清河获胜!”
第二天便是第二场,人数也从熙熙攘攘的五百人锐减到了不足两百,好多人因为头一天强度过大的比试已经伤得无法正常行走,更别提再次参加比赛,放弃才是第二天生活给出的神谕。
再说耗尽在石头镇内的人生也并不乏味,石头镇里也埋藏着永生的密码,那个王战时留下的军人,他不就活了近千年。
头天晚上,清河因其独到的水、土双体质并且得以服用叔叔姜立延的奇药而使伤势恢复得极其迅速,谈不上幸运,但他的第一轮算得上顺利。
姜立延山里的几年可是捕获、炼制了不少好药,这是沿星师们与生命赛跑的结果,总会有人尝试药石与药兽,自然的馈赠总是这么无私和无端。
面对着一整个山坡盛开的花、草、石、兽,勤劳农民会把它们当做应急粮食,商人看到是金子,只有游侠们知道那是让停止的心跳再次复苏的神的造物。
自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扶昌生于寅,天地再腾挪,万物皆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穷山恶水出刁民。石头镇外这座横绝天际的“命维山”里有赌徒、佣兵、沿星师、土匪......和药用和斗用的灵兽、灵草。
休别一夜,清河早已活动自如,脚步也更加轻盈活泛。在挥手告别景云之后,他带着装满六个葫芦再一次出发到黄土场地。
景云站在屋檐下,脸色忧郁地看着清河的背影,她今天要播种一年里第二熟的三亩麦子,粗布陋衣也遮不住她曼妙窈窕像少女般富有生机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场都算比较顺利,姜立延自不用说,对于任何对手,他都是在调停着自己的力道,他不过不想致人重伤罢了,没有人能从他手下走过三合,逼他再出另一技行术。
左右手转动的流石,恰到好处的攻击距离和角度,再加上疾行的速度,他的确是这届里最具冠军相的后生,会带着镇子里千千万万份渴望到没有农事的世界里大展拳脚。
而清河也算是误打误撞,他的“沙石暴”本来速度极缓,根本没办法对对手造成威胁,可上次一役之后,他领悟到将石块后面注上自己更娴熟的活水,这样速度和力道大大加强,即“激水沙石暴”
——葫芦里逸出水脉,空气中浮动着黄石,清河作用于水、水作用于石,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毅力冲向对手,再撕碎对手。
就这样,幸运的清河既没遇到叔叔、苏名镜甚至杨连雨,也来到了半决赛。
夜幕下,礼让为主的镇子里,两个小辈轮流抽着签。
杨连雨不苟言笑地和清河走向高台。在他的镇长爷爷隐进灯光死角的注视下,手在透明陶罐里拨弄着三份折好的白纸,轻轻的捻住一张像是对折了两次的!
老人的眼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再将刻意的目光抬到杨连雨的面前。
骄傲的杨连雨一脸不屑,他迅速抽回手臂,解开对折面。
橘黄色灯光浇着血红色的三个字,老镇长默默闭上了双眼,对着台下只有一句淡淡的“姜立延”。
高台上仅有的三人只有过于紧张的清河还在纠结到底选剩下来的哪一张纸条,愤恨自己动作太慢让杨连雨捷足先登。
“我的小阿河!你还在上面干啥?”台下的姜立延在张大了嘴哈哈狂笑。
紧张过度的清河一脸窘迫道:“叔叔,我不知道到底选哪个?杨连雨和陈夏桂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姜立延道:“我的小阿河,你的是陈夏桂,别在上面丢人啦,赶紧下来”,嘴巴里面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嗯?可我还没选啊!”,清河挠着头,他的确着急,杨家里一群大人阴着脸左拥右护着杨连雨离开会场,他们的天才也因为杨姓老镇长的连任,故而此次的初选拔走得顺风顺水,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
姜立延两步并三步跳上台阶,陶罐里是三张折叠不同次数的,他一张宽大的手按住还傻站着的清河的头,龇嘴大笑。
姜家的人都还在田里劳作,姜立延的表情里却溶进了些许鄙夷。
半决赛并未因为苏名镜决战陈夏桂后,陈夏桂负伤而推延,开始于选拔日的第五天——
又一个旱季里延绵无际的晴天。
姜清河和姜立延早早来到会场,母亲景云承诺给姜清河忙完定量的播种一定去看,叔叔还是笑嘻嘻地一下一下拍着清河黑厚的长发,将他已经齐眉的留海再按下去些;
“小阿河可不要被打哭哦!”。
这个干燥的清晨,会场里只站着四个天选之子,他们代表着石头镇下辈里最殷厚的实力。
初选的二十块地现在也重新分为两块相接的巨大场地,正在飘扬着黄尘,围着战斗场地的是一圈围着一圈的人群,十年一次、一次六天。
农民们眼中是欣赏、好奇和少少嫉妒,四选一,谁会是那个幸运儿?
下到黄土场地里,隔着瘦骨嶙峋的陈夏桂和一脸傲气的杨连雨,叔叔姜立延站在离姜清河近一千米的外面,脸上蒙着一层黄沙。
清河看不清叔叔的脸,只隐约感觉他双拳外急速转动的砂石流大的出奇——
叔叔在认真对待他的对手了!
宣读声起,转而又灭,战斗开始了!
这一边,清河率先走向前一步,陈夏桂离他不远,可脸色很差,他是他们四个人中唯一一个遇到那个作弊的人——苏名镜。
陈夏桂耗尽了气力打赢却也不得不臣服于规定好的赛制,农事是一天也耽搁不了的。
即使十年一次的盛会也是如此,陈夏桂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清河在他六个葫芦“哗啦啦”作响中向陈夏桂鞠了个躬,背起了古训:“同为扶昌的子孙,为了行扶昌之志而不得已......”
他知道对方业已受伤的身体和损耗的灵力,可他不知道陈夏桂年辰几近四十岁,而这对于讲究时间磨洗的土系行术来说是多么恐怖。
锣鼓响起,会场戛然归静。
这边陈夏桂抬手,伴着嘴里迅速吟完的行文——“飞石凌空”,锋利的石头带着呼啸的风急速地从四面八方袭向姜清河,只稍一碰这些飞石,肉身旋即会打出血来。
清河也念出“激水沙石暴”,模样怪异的石块飞起,再一个一个撞上刺过来的杀器。
这是以攻为守的策略,清河运动双体质灵力将自己的飞石撞上陈夏桂攻来的飞石,既保护了自己,也对陈夏桂有了可乘之机,只是陈夏桂的飞石太过紧密。
会场里清河的四周劈啪作响,渐渐地,黄尘遮去了五百米外陈夏桂的样子。
陈夏桂嘴角上扬,行文又起,飞腾的石块更大量地飞向清河,清河豆大的汗珠一丝一缕流下他清俊的脸庞,葫芦里的水涓涓流出,一个两个三个......
水快流干,可更多的石块还是在一寸一寸接近核心中的清河。得益于漫天的黄尘,人群瞧不见那一股股活水在推动砂石。
“怎么办”?
陈夏桂的脸已经彻底消失在大量碎裂的尘土之中。
四十岁的陈夏桂念叨着行文,脑子里回忆起十年前他输给半决赛杨家的那个天才小孩
——杨华上,他凭借着极迅的速度躲过骤雨般凌厉的砂石,陈夏桂抓不住他,他灵活的像只狐狸。
闪瞬之间,已跳过截杀他的几股流石,再摊开双臂一道泛着日光的“峰刃”割碎了他施术双手的动脉,陈夏桂倒在日光里。
十年后又是一个小孩。
“哼哼!”如今的我虽然恢复得不怎么样,但是少年你不是那个怎么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天才,我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一味追求力道和速度的我了......
指尖高抬,陈夏桂再一次加重“飞石凌空”,石块飞舞着冲向已经力不可支的姜清河。